摘要卢宅肃雍堂古建筑群享有“民间故宫”之称,被称为儒家文化的大观园。本文从建筑布局和形式、建筑构件、空间序列、匾额题名、室内家具和精美的木雕艺术品等各方面分析其文化特色以及思想内涵。
关键词:卢宅肃雍堂 建筑布局与形制 装饰艺术 儒家文化
中图分类号:TU-05 文献标识码:A
一 前言
卢宅肃雍堂位于浙江中部的东阳市城区东侧,占地500余亩,南峙笔架山,北枕东阳江,历八百余年。从选址到建筑组群,与自然环境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营建起规模宏大的厅堂宅第,是江南地区保存最完整的明清古建筑群之一。江南的名门望族,钟鸣鼎食之户,代代豪爵,地位显赫,宅院大肆铺张。肃雍堂四周雅溪环绕,厅堂宅地构筑宏伟,装饰雕刻豪华艳丽,建筑风格凝重古朴。以其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高超艺术手法,蕴含浓厚的传统思想文化内涵,展示出东方文明的古民居建筑艺术典范,被称为中华“大宅门”,被誉为儒家文化大观园。
二 建筑布局体现了儒家礼乐制度和伦理观念
曾在民间流传一种说法叫做“北有故宫,南有卢宅”。在浙江民间多也有“皇宫看故宫,官府看孔府,民宅看卢宅”的说法。卢宅怎么可以和北京故宫相比呢?不过,据专家考证,发现它们在建筑格局、空间序列、功能使用上,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肃雍堂既有故宫之名,更有故宫之实。集国内民宅之神韵,具北京皇城之理念,是国内惟一拥有九进纵深的古民居,堪称江南民宅之首。前后轴线纵深320米,空间序列与北京故宫极为相似,显出了卢宅故人的豪气。
故宫午门外为神道,神道上立三道门,而卢宅肃雍堂轴线头门外为甬道,甬道上立三座牌坊;卢宅肃雍堂的头门是看门、打更人居住之地,相对于故宫的午门是御林军守护紫禁城的地方;肃雍堂的仪门是送迎客人、施行礼教、教育子孙的地方,相对于故宫的太和门是皇帝出征、大婚、王公大臣候旨之地;肃雍大堂是全族聚会、议事、吉庆、祭祀的公共厅堂,是族权的象征,无论平面、体量、空间、装饰,都是最高最大最豪华的,相对故宫太和殿是皇帝处理朝政、册封大典等重大活动的地方,是皇权象征,集全国精华于一体。整个肃雍堂轴线也按故宫“前朝后寝”的格局一分为二,前四进为祭祀、会客、吉庆、议事、娱乐的公共活动场所,后五进为家眷、仆人居住的内宅。“北屋为尊,两厢为次,倒座为宾,杂屋为附”,规定了房屋内部的布局。古时候,外人不能进入内宅,女人及下人不能随便进入大堂,尤其是在祭祀的时候。这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尊卑有分、长幼有序、内外有别、男尊女卑的观念,这是儒家礼乐制度和伦理观念在宫廷建筑和民居建筑上的极致表现。轴线对称、主从分明、功能齐全的建筑规划,典型地显示出礼乐和谐的儒家文化。
卢宅总布局以卢氏大宗祠为中心,房屋数千间,以肃雍堂为核心。肃雍堂轴线是主体建筑,现存自明景泰至民国初的建筑20余座,集中于肃雍堂轴线两侧。肃雍堂轴线前后九进,依次是捷报门、国光门、肃雍堂大厅、肃雍正堂、乐寿堂、世雍门楼、世雍堂、中堂、后楼。园林、牌坊、厅堂更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每条轴线代表一个分支,一座院落代表一户家庭,每一分支建有房祠,肃雍堂成为整个宗支的公共祠堂。封建的宗法伦理关系,家族的聚居形态,一个家族由小到大的发展历程,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整个古建筑群如此奥妙的设计,是为了藏风纳气的需要,同时也是为了体现卢氏家庭的气派、威严,使人肃然起敬。
卢宅建筑的布局充分体现了封建社会三纲五常的道德伦理,以及世系辈分、官宦高低的森严等级,是我国明清时期官宦宅第及宗教集聚的典型建筑群。
三 建筑形式、空间序列、匾额题名等表现的理学思想和伦理宗法观念
卢宅肃雍堂列我国十二大现存民居之首,它的建筑形式、空间序列、匾额题名等方面,都充分反映了明代以后理学思想和伦理宗法观念。卢宅是东阳雅溪卢氏家族的聚居之地,雅溪卢氏是春秋齐国始祖姜太公的后裔。“承姜子牙道述之精华,受孔孟儒学之熏陶”。明清两代,东阳卢氏家族曾出过8位进士,29个举人,涉足仕林120余人,受皇帝恩封30余人,可谓名门望族。走进卢宅,置身于建筑文化和建筑艺术的氤氲之中,只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就会由衷感叹,古宅中处处体现着“集儒家礼乐文化之大成,汇传统工艺于一体”的文化承传的轨迹。
卢宅是一部建筑文化的经典,是一部建筑艺术的教材,是一部建筑规划的范本,更是一部耐读的历史大书。人们可以欣赏其中的建筑文化,细细品味蕴含在建筑中的古代文人的人文心态。这是一个儒家文化的大观园,所反映的儒家礼乐思想、堪舆学理论、建筑特色和艺术风格,具有重大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明代以后的理学思想和伦理宗法观念,对卢宅民居产生了深刻影响。
肃雍堂的发祥,很大程度上是崇儒学、敦礼教,尊师重教的结果。肃雍堂的“肃雍”二字,语出《诗经·召南》中“曷不肃雍”一句。“肃”代表对于“礼”的恭敬态度,“雍”代表对于“乐”的雍和态度,体现了卢氏家族欲以礼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传统思想。卢氏族人以厅堂题名的形式警示子孙,为人处世须遵守儒家礼仪规范,对国家尽忠,对祖宗尽孝,上下有别、长幼有序、内外有别,不可有所逾越。肃雍敬和弘扬礼乐,是孔子儒家思想的组成部分。的确,走进卢宅,我们能够广泛而深刻地领略到礼乐和谐的儒家文化。
卢氏自古崇儒学、敦礼教、兴书院,聚姓课读,延师讲习,启蒙授业,解惑传道,是尊师重道、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为了博览群书、著书立说、教习子弟,利用周围山丘及雅溪之畔幽雅、僻静的环境,先后修建了岘峰书院、荷亭书院、雅溪书院等近十处书院和藏书楼。当时的文人骚客,或留寓、或吟诵讲学,留下了一方方匾额、一副副板对,犹如一页页历史,激发卢氏后人奋发进取。康熙皇帝御赐的匾额“恩荣四世”,大学士刘墉的真迹“翰林”,明才子文徵明的手迹“怀德堂”,还有蒋介石的题匾“苦节抚孤”,无不体现卢氏家族崇尚文章报国,诗礼传家,科第绵延,读书仕进,代代不绝。
肃雍堂轴线第一进即头门,也称捷报门,意谓捷报频传的意思。门的两侧,可以看到一幅楹联:衣冠奕叶范阳第,诗礼千秋涿郡宗。它道出了雅溪卢氏文章报国,诗礼传家,科第绵延,门第兴旺的家史,也是卢氏家族代代相传的期盼和祖训。
仪门,也叫国光门。“国”是地域的意思,“光”指礼乐文化,更深一层的意思是爱国家,精忠报国为荣光。仪门是肃雍堂堂主迎客送客的地方,出于儒家礼仪上的需要,平时一般的客人来访时,都要在仪门落轿,主人送客至门为止。中间的正门只有三品以上官员造访时才开,表达对客人的最高礼遇。跨过门槛,眼前豁然开朗,它宽敞的格局有利于通风,采光,排水,也寓意着卢氏家族正大光明,富贵如山。站在仪门往南看,三座山峰刚好映入捷报门的门框,它形似笔架,俗称笔架山,与捷报门檐上“笔锭如意”的雕刻相映成辉,被视为雅溪卢氏的文脉。卢氏家族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和古代“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的传统思想的影响。学而优则仕,家族中有秉持正义的朝廷重臣,戍守边关的封疆大吏,也有廉政爱民的清官。
儒家礼制还要求住宅建筑形式须遵循严格的等级制度。据《明史·舆服志》记载,住宅府邸建筑的形式有森严的等级区分规定,官员营造房屋,不许歇山转角,五品官以下包括庶民,只能建筑三开间的住宅,不得装饰斗拱彩绘。卢宅肃雍堂面阔五开间,三间开敞挟持两个封闭式的东西雪轩,平面呈工字形,以穿堂将前后二堂联结成一体。其中前厅外貌似悬山顶,但室内木构架仍保留歇山转角做法,而且斗拱彩画式样也很华丽。肃雍堂祖卢溶虽然是当时东阳很有财势也很有胆识的乡绅,也还是属于庶民阶层。肃雍堂的建筑显然超越了庶民等级,违背了儒家礼制。反映到建筑上,前厅的歇山造躲在悬山顶之内;五开间旁边的东西两间雪轩,客人来时关闭;而且整座肃雍堂都漆以黑色。这些做法都可以视作卢溶为逃避“逾制”之罪而采取的补救措施。肃雍堂的建筑生动而又深刻地体现了等级森严的儒家礼制对建筑的约束。
四 装饰艺术中儒家文化的体现
卢宅的府第厅堂院落重重,规模宏大,建筑雄伟,装饰华美,风格独异。融东阳木雕、石雕、砖雕及彩绘艺术于一体。卢宅身处木雕之乡的东阳,其中以木雕艺术最为精湛,东阳木雕装饰同样体现了儒家思想与建筑艺术的融合。抬头望去,屋檐上的牛腿、琴枋、斗、拱、升、桁梁上的各种雕饰;平头望去,各种锁腰板、裙板、隔扇之花心、花结和天头、漏窗的雕饰,都留下了工匠艺人的神来之笔。这里有吉祥动物、寄情花木,又有风流人物、冶情书法、抽象图案,无不显示出东阳艺人的匠心独到。各种木雕装饰的取材范围相当广泛,翎毛花卉、山水人物、水族走兽都在其列。其中又以花鸟居多,走兽为次,人物雕塑虽然较少,但有些画面却非常生动。如捷报门檐枋当中雕有“一品当朝,加官晋爵”的画面,寄托了卢氏家族对子孙在事业上的希望;琴枋上刻有周文王访姜子牙于渭水的故事,是历史题材作品的代表,也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传统历史观的表现。特别是以肃雍堂为代表的“讹角坐斗”,用一斗三升相拱承托金桁,端头下垂雕成莲蓬头,这在我国保存至今的明代厅堂中属于孤例。厅堂上各处镂空雕刻的“牛腿”,同样是技艺精湛且意趣横生。这些充满神韵的木雕,构图饱满完整,刀工飘逸简练,人物塑造比例和谐,纹样的设计处理自然流畅,每一个步骤的设计和表现,都显示出工匠们非同一般的技艺。
卢宅的古建筑群中,有反“S”形牛腿,壶嘴斗顶形牛腿,梅花鹿牛腿,节取历史故事情节的人物牛腿等。采用了多层次透雕,精雕细刻,是成功的木雕艺术作品,图案还寄托着卢宅主人们的美好心愿。“肃雍堂”明间额枋下方、金柱上的枫叶拱,古建术语是平身翘头、丁头拱雀替、正厅隔架科,寓意着“乌纱帽的两官翅”;“琵琶形”撑拱上的牡丹图案,寓意着“荣华富贵”。在东、西次间上,又是莲花根盘而枝、叶、花茂盛的图案,表示“本固枝荣”,寓“世代绵延,家道昌盛”,是儒家、佛教文化的写实。
卢宅古建筑群内陈设的各种屏风、挂屏、宫灯、摆件更是精美绝伦。在这座老宅中,自然见识到许多属于浙中民俗的器物,那些桌椅屏风及喜床寿床罗汉床架子床,充分展示着东阳木雕中深雕、浅雕、浮雕、透雕繁华满眼的图纹。比如有一张喜床,注重造型和雕刻,床脚为五趾麒麟,喻五趾呈祥;床榻中倒置的蝙蝠,谓之“福到”;两条金鱼喻“鱼水之欢”,夫妻恩爱,水乳交融;此外更有麒麟送子、鲤鱼跳龙门、独占鳌头、行孝图等,最上层是六只狮子,喻六六大顺,希望儿孙能封侯封王,达到权力顶峰。凡此无不体现了中国传统的文化特色,将美好愿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树德前厅后檐的牛腿上雕刻的是“福、禄、寿、喜”。两侧洞门门额分为“含仁”、“育德”、“腾蛟”、“起凤”,反映了卢氏家庭十分重视对子孙的礼仪道德教育,同时也体现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强烈愿望。
五 结语
卢宅古建筑特征,是我国古代住宅中的一大体系,抽象一点可称为儒家住宅体系。这个被称为儒家文化大观园的豪门大宅中,古宅恢宏,古建筑艺术登峰造极,推崇儒学,鸿儒辈出而中华罕见。无论建筑的布局和形制、建筑构件、匾额题名、室内家具和精美的木雕艺术品,均巧构细镂,寓意丰富,从中延伸出的道德、礼仪,教化着后人,也因此才有了这个家族二十几代的鼎盛。卢宅民居是一方人文的物化标识,从文化和美学上说,每一座单体建筑在建筑美学、人文内涵,特别是以东阳木雕为主的装饰,都极具社会价值和文物价值,被专家称为独具儒家文化特色的建筑文化。
参考文献:
[1] 洪铁城:《东阳明清住宅》,同济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2] 洪铁城:《东阳明清聚落卢宅保护价值分析》,《华中建筑》,2004年第6期。
[3] 《民间故宫——东阳卢宅》,《建筑知识》,2004年第1期。
[4] 洪铁城:《经典卢宅》,中国城市出版社,2004年版。
[5] 王振复:《宫室之魂——儒道释与中国建筑文化》,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作者简介:施汴彬,女,1971—,浙江东阳人,苏州大学2006级艺术硕士班在读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设计艺术学,工作单位:浙江广厦建设职业技术学院。
